最后的神秘手势

施洗约翰的图像几乎贯穿达芬奇的一生。

达芬奇最早17岁的作品，在他的老师韦罗基奥画的《耶稣基督受洗图》上画了两个天使，《耶稣基督受洗图》即是以施洗约翰为主题。

施洗约翰用约旦河的水为世人施洗礼，洗清众人的罪。

“施洗”是一种仪式，但对达芬奇而言，他仿佛一直思考着：“什么是罪？”“罪“可以用水洗净吗？：

他对施洗约翰在旷野的苦修，对施洗约翰吃蜜蜂的瘦骨嶙峋的身体，对他披着骆驼皮毛的邋遢的面容，都不会不清楚。

然而，一五一六年，垂垂老矣的达芬奇，却完全违反世俗的观点，画出这么诡异的一张《施洗者圣约翰》。

这是达芬奇最后的一件作品。可以说是他艺术创作的最后一个句点。

这一段时间，他画了《蒙娜丽莎》，隐藏着他对性别暧昧的游戏，他甚至画下几张年轻俊美弟子反串的《吉奥孔达夫人》像，鬼魅般的笑着。

他也创作了《丽达与天鹅》，用古希腊的神话，描述宙斯幻化成天鹅，与丽达交媾，生下了两个蛋。

这张画原作已经遗失，但有许多摹本传世，彷佛也透露着达芬奇晚年对“反常”性爱的关心，同性之间的爱，性别的倒反，人与兽的性爱，都一一出现。

从这个时期的一直倾向来看，达芬奇创作的《施洗者圣约翰》或许就不显突兀了。

画中的男子好像戴着假发，一鬈一鬈的金发在暗黑中发亮。这是施洗约翰吗？这样丰腴滑腻如女性般的胴体，左手抚摸前胸，似乎完全不是苦修殉道者干瘦的肉体，这个肉体充满俗世的欲望，充满爱与被爱的渴望。

有人说达芬奇是以一名妓女为模特来画这张画的。

画中的年轻男子脸上透露着诡异暧昧的笑，眼神近乎挑逗，一手指着上面，好像说“你要跟我去那里吗？“

一再在达芬奇画中出现的手指姿势，好像终于有了答案。达芬奇的手势，并不是宗教上神圣的手印，而毋宁更是俗世爱情的解放吧。

在卢浮宫看原作，十字架的部分是非常不明显的，隐藏在暗黑的背景里，大部分印刷品都把十字架做了强调。

达芬奇在圣洁的殉道图像里隐藏着俗世的沉沦，“罪”好像无法洗净，“天国”只是暧昧的眼神和手势而已！

他是“施洗约翰”？他为何指向空中，彷佛邀请我们说：到那里去？

by《蒋勋说达芬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