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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去翁山。

翁山是空气所姓翁氏的宗祠所在地,也是翁氏一脉从福建迁来泰顺的最早定居地。儿子还小的时候我们带他去过,宗族中一位长辈曾送他一个小小的银牌子。儿子考上德国汉诺威音乐戏剧与媒体大学的少年天才音乐学院,以及后来考上该大学本科,都从翁山宗族那里领过奖学金。奖学金是翁同文先生设立。老先生是翁氏族人,年出生于翁山外垟,年考入清华大学历史系,抗战期间转到昆明西南联大文学院,先后受教于俞平伯、陈寅恪、雷海宗、钱穆、金岳霖等国学大师,毕业后执教于国立东方语文专科学校、云南大学、上海圣约翰大学等。年,时年34岁的翁同文自费去英国留学,年被法国汉学界领袖、巴黎大学高级研究院的中国史学家白乐日聘为助理,襄助“宋史研究计划”,并编纂“宋代人物生卒及第年录”。此后历任德国伯恩鲁尔大学中文系教授、美国威斯康星大学东方语言系教授、新加坡南洋大学教授等。年应台湾东吴大学端木愷校长多次邀请,翁同文赴台湾,任该校历史系教授,讲授唐宋史。翁同文像。(图片来自网络)奖学金的设立是年的事,那年翁老先生75岁,已从台湾东吴大学退休,心念故里,和胞弟翁同伦等出资设立“爱泰顺育才基金”和“翁氏昆仲爱家乡育才基金”,奖励宗族内优秀师生,凡是泰顺翁山一脉族人,考上重点高中,就可以申领奖学金,及至大学本科、硕士、博士,奖学金数额跟着逐级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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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文手稿。翁同文的研究领域极为广阔,屡多创见。在宋史、魏晋南北朝文化史、四库提要考订、科学技术、古文献考证等方面,均有不菲研究成果。在《红楼梦》与“天地会”起源等研究上,先生独辟蹊径,研究同样深入与精到。(图片来自网络)翁同文手稿。先生著述颇丰,已出版专著《中国科学技术史论丛》《艺林丛考》《四库提要拾补》等等。(图片来自网络)当年空气曾起念不申请。“一个大学教授,攒钱不容易,我们心领就好了吧。”老先生攒钱不容易。他的钱还是要的。要了他的钱,说明翁家又多了一个读书有出息的人。对老先生最好的回报,是不辜负他的殷殷期望。而未来如果有可能,也像他那样回馈于族人以及社会,这或许才是老先生设立奖学金的初衷吧。儿子三年前考上大学,除了领到翁老先生的奖学金,还领了泰顺老家另一位和我们儿子同辈分的翁姓人设立的奖学金。这位翁姓族人叫翁卿晓,与他父亲经商挣了大钱,热心宗族事务,是翁山宗祠扩修建的主要出资人。我不知道他的行为是不是受了翁同文老先生的感召。我愿意这么想。翁同文先生于年在台湾去世,终年85岁。

翁同文墨迹。(图片来自网络)

这次去翁山,与上次所走路线不同。为了途中探访翁山书院。车行至梨垟村,问过路人,我们拐入一条水泥路。路上晒着谷子。路边两个老人并排而坐。双方打过招呼,都是翁姓,互报辈分,都是“士”字辈,与空气同辈。“有亲切感吧?”“那是。”外翰第的门楼设在侧面,采用传统的“正厅歪门,藏风得水”的建筑布局。内外檐分别灰塑“外翰第”、“礼门义路”匾额。

迎面一片荷花池。穿过池间一条小道,跨进“外翰第”的门楼,一株老木樨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除了我们这株四百年的木樨,泰顺上了年纪的老木樨还有一株,”岭北乌石的老人曾经这么说。不过他没有告诉我们另一株老木樨所在何处。

莫非,就是眼前这株?

外翰第院内高大的木犀(也作木樨。通称桂花),是当年建房时所植,已经历了多个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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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两进,三进,四进。前后左右,我们将这儿逛了个遍。“怎么样?”“好。比石门楼还好。”

百福岩的石门楼是我们很喜欢的一座老房子。我们尤其中意连接厢房与正房之间的回廊、池塘和雕栏,屋后的流水,以及与不远处山林所构成的独立天地。前面院落也舒阔大气。唯一遗憾是前院院墙被拆出了一个口子,这口子成了一栋三层水泥房地基一部分,破坏了石门楼的整体。?

外翰第的四周是用溪石砌成的围墙,后院临溪一面的围墙更是高达六七米,以作防御之用。

而外翰第这儿,院墙完整,空间独立,天地朗朗,“这才叫自成一体的小宇宙呢,”我跟空气说。一抬头,看见屋梁下静静悬着竹编灯笼,“这灯笼,跟我们岭北的是一样的吧?”泰顺,或者说中国的许多古建筑,这些年来大红灯笼几乎成了标配。而这儿两盏灯笼的材质与形状,居然跟我们岭北所住老房檐下用作夜灯的灯笼,毫无分别。素雅,大方。我们决定好好在这儿消磨中午时光。空气去车上拿东西。我呆着等他。算时间人该回来了吧。人没回来。我出去找他。荷花池对面站着一个老人。“他说要去拿什么东西,”老人说。这“他”字用得真妙,跟洲岭那老人称空气为我的“同伴”有异曲同工之处。“哦,他去拿茶具吧,”我说。“你们要喝茶的话,可以来我家。”他说,介绍自己就住在附近那座老房子。“原来都是我们家的,后来土改,分了一部分给别人,那人就盖了那间水泥房。”“很可惜啊。”“那也没办法。”他说,无一丝怨气。又自我介绍说在上海许多年了,画国画的,现在年纪大了,准备回故乡安度余生。我们这么对着荷花池聊着天,聊了一会儿,他先走了。我去帮空气拿东西。他已经把车挪到了一个离这更近的地方,正跟晒谷子的老奶奶聊天。“据说有一对苍南人在这儿租了一榴房子,偶尔周末过来住两天,”空气汇报他获得的情报。“刚才有一位老人家,你碰到过了?”我问。“对,刚才跟他聊了一会儿,”他说,“也是跟我同辈的。”难怪去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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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翰第的外门楼,门楼两旁镌有“春秋消息花千树,天地盈虚水一池”的应景联对,字迹尚依稀可辩。

磨豆,烧水,冲咖啡,摆出各种吃食。阳光下我们席地而坐。“奇怪,居然没有小蚊子。”一整个夏天,只要在室外,我就受蚊蚋叮咬之苦。为什么这里没有一只蚊蚋?它前面是荷花池,荷花池前是稻田。不是说有水有稻田的地方,就会多蚊蚋吗?

“如果我们能把工作室搬来这儿就好了,”我痴心开始了妄想。有荷花,有老木樨,无蚊蚋。清净明朗。“我最喜欢这个中厅,你觉得怎么样?”我隔着窗户往里望,里面叠放着桌子椅子。

翁山书院就设在外翰第,是书院发起人之一翁志丹教授授课之地。任教于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他近几年暑假都会回泰顺,为翁氏子弟开班授课。

第三进天井的院墙,中间设圆拱门以通往两侧横楼。南墙拱门上端原来刻有“行藏典型”四字,语出“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泰顺兴办书院的历史由来已久,出过泰顺第一位状元的仙居;从官场退隐的吴畦所居之库村;以及后来成为泰顺县城的罗阳;出过大量人才的泗溪、雅阳等地,先后都曾有过相当规模的书院。书院与宗祠都属于同宗族人的公共资源。宗祠的存在是为了让族人不忘先祖,有“牢记历史”之意;书院的存在则是为了族人的未来。两者都意义深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书院教育逐渐没落,书院或另作它用,或就此荒废。近几年,悄悄的,泰顺又兴起了开办书院之风。有一天,有一个人来到岭北,走进我们的院子。一番寒暄之后,聊起了他此行的目的,“我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办书院,”他说。他要的是地方,不是房子。他有房子。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他就把房子一梁一柱地迁徙而来,依样重建。他执着于这个念想,几年来走遍了泰顺大大小小村落,看过了泰顺这里那里山头,总也不能如愿。有些地方他看不中,有些地方他看中,但得不到。那是前几年的事了,那几年,他时常来岭北,跟空气聊他的进展情况,空气也曾陪他去过岭北附近,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后来,他再也没有来了。???外翰第这座大宅里从清咸丰到宣统的50多年间共出了2位岁贡生、1位增生、7位监生和8位庠生,真可谓书香门第。吃喝间,刚才站在荷花池对面的老人来探访。空气与他搭话聊天,俩人边说边就走出去了。我独自晒太阳。咖啡将尽。再磨点豆。再烧壶水。是真心喜欢的地方,是愿意留下来的地方。“跟房子的感情培养得怎样?”空气从院子边门进来,边走边问。原来老人带他去隔壁看翁氏一位杰出人物翁辟的故居去了。翁辟像。(图片来自网络)翁辟生于年,是这梨垟人,毕业于北京陆军第一预备学校、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历经辛亥革命、讨袁护国运动、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可谓戎马一生。抗战胜利后,这位官至国民党少将的老军人宣布退休,定居湖北汉口。后来还与人合资开杂粮棉花贸易商行,这位老先生作战在行,做生意不行,没几年就因为资金亏空,无力经营而歇业。年,身患麻痹症的翁辟回到故乡翁山。年病故,享年85岁。

翁辟将军故居。?

我们继续喝咖啡。进来一位当地人。说自己是这房子的后人。原来当年造这房子,并非用来做书院,而是居住用的。房子取名“外翰第”,是有地位的文翰人家的外衙的意思。房主乃清代监生翁如陵。翁如陵原是邻村外垟人,祖辈靠出租田产和出售木材为生,家道富足。翁如陵育有七子,随着儿辈们娶妻生子,家庭成员不断扩增,开始动念造大宅。大宅于清道光三十年()前后在梨垟择地动工起建,至咸丰年间()落成。

外翰第建筑依照中轴布局,层层递进,由外门楼、内门厅、左右仓楼、中厅、左右横房、正屋等四进构成,整个建筑群共有间,四周是溪石砌成的高墙。

传闻这位翁如陵先生当年建这房子时,运石头的前门进来过了秤,悄悄从边门运出来,又从前门运进来过秤,老先生却浑然不知。因为这,估计老先生得额外贴进不少家底吧。这传闻是真是假且不说,翁姓人有点“迂”,古来有之。“传说翁氏某先人,有一日上树砍树枝,他骑坐在树枝上,砍啊砍,树枝根部被砍断了,他也跟着摔下来了。”这是很多年前空气说的。我牢牢记着。“迂”跟翁姓人多重视读书有关?书呆子,书呆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书读多了,生活常识少了,处世之道也忽略了。据说翁姓人做生意的不多。做生意发大财的,也不多。难怪翁卿晓做生意发了财,也赶快设立奖学金。骨子里也还是觉得读书重要吧。?

外翰第北侧横楼于年失火焚毁。

外翰第的后人絮絮叨叨跟空气聊天,完全把他当自家人。末了我们收拾东西,去刚才那老人所说住处,跟他告别。那么巧,居然他是翁氏族人翁熙的侄辈。

空气与我相识时,他父亲已经过世。关于他,这么多年,通过空气偶尔的讲述,我有了大致了解。是个老中医,自学成材,擅长治疗妇科和儿科。古板,严肃。“小孩不敢从我们家门口过,都绕着道走,”空气说。极爱干净,身上衣服每天要拍好几回。写得一手好字。每年春节过后会被乡人邀请写“寿”字,为长辈祝寿。“红纸上那个寿字,总有一米多高,饱蘸浓墨,一气呵成,相当帅酷,”空气说。“可惜没有一张墨迹留下来。”他有点遗憾。而这位翁熙先生在世时,更是一位多才多艺之人,吟诗作画,写一手好字,也精于医术。俩人妙手回春,都有声名,各有自己的粉丝。两位老先生应该对对方也都有耳闻,但估计生前没有机会相见。没想到在他们身后,他们的后辈却不经意间相遇。我们离开梨垟,前往翁山宗祠所在的坑底。

据传“周昭王庶子食采于翁山,因以为氏”,故有翁氏乃“帝王苗裔”之说。

别的地方我不太清楚,浙南农村对于宗祠与家谱的重视,我是了解的。只要手中有家谱,你的祖先从何处来,你的祖上姓甚名谁,有过什么功名,都能查个一清二楚——这种血脉的相连与延续,或许正暗合了人类对于永生的追求与渴望。人类明知道个体的永生只是妄念,但通过血脉相续这种方式,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永生的实现。所以农村都很在意男丁兴不兴旺。男丁兴旺,不仅仅只是意味着家里劳力充足。某天翻翁氏族谱,不仅看到我的大名及生辰,我父亲的大名及住址也赫然在列。原来娶进门的媳妇因为担当着繁衍后代的重任,也算是夫家人。而未来子孙如果想追根溯源,循着这条线索也可以了解母亲那系的情况。这是祖谱的严谨之处。“不对,”空气说,“娶进来的媳妇的名字在族谱有记录,那是从你们这辈开始才有的待遇。像我奶奶,我妈,在族谱上她们都是‘某地某人之女’,以前都是用姓氏来称呼媳妇。村里人则直接用媳妇娘家的地名来称呼。比如我奶奶文岭人,村里人就叫她‘文岭嫂’、‘文岭婶’……”女儿呢?“女儿,以前的族谱也是不记名字和生辰的,比如就写某位‘生三子二女,长适某地某人,次适某地某人’。”适,就是嫁的意思。所以现在我们妇女的地位是真提高了。现在翁山宗祠,名人榜所列有出息的人,密密麻麻,有男有女,待遇是一样的。翁氏宗祠内的牌匾,分别为蒋中正和孔祥熙所题。与别的宗祠大门紧锁不同,翁山宗祠可供人自由出入。宗祠前列有新旧石碑数块,门楼侧向开设,踏石阶而上,大门内是阔敞的院落,墙面列了当年修建宗祠时出资的翁家各子弟。捐资最多者就是横坑人士翁卿晓。一百万。宗祠的前楼为功德楼,也是每年被用作奖学的地方。踏石阶而上,为中楼,是宗祠的主殿,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宗祠依山而建。再踏石阶而上,乃是后楼,是新建殿堂,高于中楼。殿外朗天下两位等人高的塑像,就是翁山翁氏的近代杰出人士翁辟和翁柽。翁柽像。(图片来自网络)翁柽便是翁同文先生的父亲,年生人,民国期间,曾历任甘肃省民政厅代理厅长和青田、长安、嘉兴、遂昌、永嘉、武进等县县长。于年病逝。翁柽祖父翁鹤鸣、父亲翁寿祺都是清监生,他这一脉算是家学渊源。

“你们这一脉呢?”“我们这一脉也不错啊,我曾祖父也是秀才啊。”空气说。空气,什么时候我们温一壶酒,听你讲讲祖上的旧闻轶事。

翁山始祖翁神迁画像。(图片来自网络)且先追根溯源,说说翁山翁氏开山鼻祖的故事。那是北宋年间(年)的事了,一位叫翁神迁的福建长溪赤岸人,带着六儿子翁焕,和兄弟翁神安和翁神程去瑞安寻访伯父,伯父没有找到,一行人干脆游山玩水,顺着飞云江走走停停,也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嗯,这地方不错。甚合心意。就叫它“翁山”吧。至于是不是就此住下呢,还是先长途跋涉回到福建去跟家人乡邻举行告别仪式之后再收拾细软而走呢。不得而知。按族谱所记,后来翁神安及翁神程分别迁往泰顺的筱村和雅阳。而翁神迁和六子翁焕则分别成了翁山的翁姓始祖和二世祖。到如今已有年,相传36世矣。

-本文完-

继续行走——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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