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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

从年李叔同携妻奉母由天津首次踏上十里洋场之上海滩,到年弘一大师从青岛湛山寺回厦门途经上海,最后一次在沪上作数日停留,前后历经了整整40个春秋。在沪期间,李叔同或租居,或寄居,或携妻儿母亲举家而居,或与日籍娇妻别院静居,或专注学业事业另室以居,居处不定,屡有迁徙。从现有研究成果来看,无论是林子青先生的《弘一大师年谱》,还是李叔同友生同好的回忆史料,对于李叔同在上海的居处大都以卜邻里和城南草堂两处为主,其他住处鲜有言及。即便是卜邻里和城南草堂两处居所,因时间久远,今人所知者亦往往是仅闻其名而不知其所处,若问其详,大都不甚了知。

百年来时过境迁,岁月更迭,昔人已去,斯楼安在?李叔同沪上旧居现况如何?或存?或废?各处寓所原址尚存否?或实?或讹?今人无有考证。为使来者对李叔同在沪期间的生活脉络有更清晰的了解,笔者自年起着手李叔同沪上旧居之课题调研,启动相关考证。查阅了清末民初与李叔同沪上居址相关的种种史料和档案,进行搜集、挖掘和研究,并对李叔同沪上各住所旧居遗址进行实地调查走访,发现并整理出李叔同在沪期间曾经居住和生活过的八处居址,并逐一梳理,还原真相,记录历史,告白今人。

李叔同沪上居址行迹考(连载5)

平湖李叔同纪念馆王维军

五、望平街黄字7号

(一)与时俱进1.立潮头,期盼新时代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一声枪响,辛亥革命全面爆发,结束了中国长达两千年之久的君主专制制度。壮怀激烈的李叔同振臂而起,发出:“皎皎昆仑,山顶月,有人长啸。看囊底,宝刀如雪,恩仇多少。双手裂开鼹鼠胆,寸金铸出民权脑。算此生,不负是男儿,头颅好。荆轲墓,咸阳道,聂政死,尸骸暴。尽大江东去,余情还绕。魂魄化成精卫鸟,血花溅作红心草。看从今,一担好山河,英雄造”欢呼革命胜利的铿锵之声,慷慨激昂,荡气回肠。民国肇始,中国文坛上一大批知识分子,他们倡导社会风气的匡正与革新,高举文学革命和民主主义的旗帜,以笔为枪,为推翻封建统治大声疾呼,掀起了一场颇具规模的思想文化解放运动,成为辛亥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支文化大军就是由柳亚子、高旭、陈去病等发起,于年11月13日在苏州虎丘张国维祠成立的我国第一个革命文学社团——南社。他们与同盟会的武装斗争互成犄角,文武唱和,而当时的上海正是南社文人的集聚激扬之地。年11月13日南社在苏州虎丘张国维祠成立,到会并参加首次雅集的社员共十七人。

左和中为姜书凯(南社社员姜丹书之子)夫妇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上,年的初春,李叔同满怀期待,从天津回到了辛亥革命中心的上海,他要与这座城市、这个时代的脉搏一起跳动。

2.下申江,加盟入南社

来到上海后的李叔同,先是在朱少屏的介绍下于年2月11日加入南社,入社编号号。

这一天恰好是南社社员们联合《克复学报》社、淮安学团,假西门外方斜路江苏教育总会,为周实丹、阮梦桃两位烈士开会追悼,柳亚子在会上作慷慨祭词《祭周、阮二烈士文》。

3月13日,与柳亚子、朱少屏、姚光、黄宾虹、叶楚伧、曾延年等42人,参加在愚园举行的南社第六次雅集,也是民国成立后的首次雅集。后又于3月底加盟沪上新兴的主流媒体《太平洋报》。

南社第六次雅集留影,后排右七为李叔同

(二)鼓吹文明

1.主笔《太平洋报》

民国初,上海报馆大都为南社同人主持,如汪精卫、吕志伊、邵元冲主编《民国新闻》,宋教仁、于右任、邵力子创办《民立报》,戴季陶、李怀霜、陈布雷主笔《天铎报》,宁调元、柳亚子主编的《民声日报》,胡怀琛、胡朴安等主笔的《中华民报》,还有《太平洋报》、《民权报》、《神州日报》、《民呼日报》、《民吁日报》等等。民国初期南社同人所办报业种种

成为南社一分子后的李叔同,应朱少屏之邀加入了由南社社员主编的《太平洋报》,与柳亚子、姚雨平、朱少屏、叶楚伧、苏曼殊、胡朴安、胡寄尘、陈无我等南社社员同事报业。

柳亚子在《南社纪略》中叙述道:“叶楚伧办起《太平洋报》来了,于是,我从《民声》出来,跳进了《太平洋》。《太平洋》的局面是热闹的,大家都是熟人,并且差不多都是南社的社员,不是的,也都拉进来了。那时候,可称为南社的全盛时代”。李叔同就是那个南社报业全盛时代中的勇猛精进者。

《太平洋报》于年4月1日由沪军都督陈其美创刊于上海,每日出对开三大张,并每期以近半版的篇幅刊载英文新闻。该报的全部印刷设备,都来自光复前同盟会在公共租界马霍路(今黄陂北路)办的一个秘密印刷所,是由当时担任沪军都督的陈其美拨给的,报馆的日常经费开支也皆由陈其美提供。

出任《太平洋报》社长的是姚雨平,时任粤军北伐军总司令。主笔之一的柳亚子,是总统府秘书,南社盟主;总主笔叶楚伧,是李叔同南洋公学之校友,北伐军之参谋;经理朱少屏,是孙中山的总统秘书,也是李叔同的旧友,李叔同曾在年10月17日给杨白民的信函中“附呈一函,乞便交少屏朱先生”,可知李叔同和朱少屏的交谊亦甚早。

《太平洋报》以“唤起国人对于太平洋之自觉心,谋吾国在太平洋卓越位置之巩固”为宗旨,其言论倾向鼓吹和宣传资产阶级民主政治,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的封建专权,反对封建军阀,是民初影响较大的报纸之一。

李叔同被聘为该报主笔后,负责《太平洋报》之广告和文艺副刊,并主编《太平洋画报》。该报出版半年后,因经费困难,于同年10月18日停刊,因该报陈英士、姚雨平、叶楚伧、朱少屏、柳亚子、胡朴安等既是南社社员,又是孙中山创办的同盟会之会员骨干,故《太平洋报》一直被认为是同盟会在沪上创办的第一家大型日报。

查阅年3月各期《申报》上刊出的李叔同为《太平洋报》设计的宣传广告,我们从宣传的文字描述中,可知当时的《太平洋报》共分七大版块:(一)商榷政治策略;(二)代表国民外交;(三)造成正确舆论;(四)研究国防计划;(五)拥护侨众权利;(六)促进海外发展;(七)输入世界知识;十五个栏目:1.社说;2.专件;3.译件;4.国外专电;5.国内专电;6.译电;7.世界要闻;8.各省要闻;9.本埠要闻;10.时事评;11.小说;12.文苑;13.杂记;14.插画;15.英文论纪。该报的“英文论记”和“美术广告”是有别于他报的两大创新。

2.艺术广告之创新

创新,是李叔同在《太平洋报》主持栏目的一大特色。

与李叔同一起共事于《太平洋报》的报社同人孤芳在弘一大师圆寂后,写有《忆弘一法师》一文,回忆前尘往事:

“法师与我相熟,而且在三十一年以前,在频繁《太平洋报》共事颇久……他擅长的艺术当中,除了音乐之外,还有书法、花鸟画和篆刻。《太平洋报》的报头,是他的手笔。报上的广告文字与图案,大半也是他写的和画的。他关于广告的设计,很有研究,在那时候中国报纸的广告除了文字之外,没有图案的、只有《太平洋报》的广告有文字,有图案,都是法师一人所经营的,而且他设计的广告,文字和图案,都很简单明显,很容易引起阅者的注意,但是他没有一点市侩气,这是法师的平日读书养气工夫很深的缘故。他除了编辑广告之外,还编一种《太平洋画报》,附在《太平洋报》内,赠送读者……他有时穿长袍马褂,身段很长,面貌很清癯,嘴上是八字的胡须。”

李叔同在《太平洋报》担任该报文艺、广告栏目及《太平洋画报》主编时的设计风格,我们可以从上海图书馆馆藏《太平洋报》中窥斑见豹。

李叔同设计的广告

李叔同的设计一改往日旧式广告呆板沉闷之套路,在形式和内容上皆有大突破,广告中穿插绘事,施以趣味,图文并茂,清新醒目,给读者耳目一新之感,可谓开近代报刊广告艺术创新之先风。浓郁的金石气息,清新简雅的线条,生动形象的图案,意趣盎然的韵味,类此种种,鹤立夺目于沪上报界,脱颖而出。

如李叔同在太平洋报上得意自言:“本报发行以来,颇承海内外欢迎,广告一栏,尤为大雅所推许,故本埠嘱登广告者,日必数十起,呈报界未曾有之盛况”。年4月间,李叔同曾将其在报上所作之广告汇编成《太平洋广告集》,而为广告集作序的正是年冬与弘一大师、谢国梁一起由沪启程去泰国弘法,为弘一大师半途改变赴泰初衷,开启留住厦门缘起因缘的那个尤惜阴,后来的演本法师。而据《演本大师事略》所记,年李叔同离开南洋公学后,曾与尤惜阴共事上海圣约翰大学国文教师,可见彼此交往甚早。

李叔同撰写的《广告丛谈》

尤惜阴为集作序,序中赞称李叔同:“抱卓绝之道艺振兴国内天产之宏愿,插足广告场中,撰种种新式广告,独得人造之妙用,曲达事物之情状,汇而成册,贡诸社会,缩造化巧妙于寸素之中,促人事进化于革新”,宣扬李氏新式广告教化之功。

3.文艺专栏之突破

而李叔同主编之《太平洋报》文艺专栏,更成为南社社员发表作品的重要园地,苏曼殊之小说《断鸿零雁记》也于5月12日至8月7日在该报上连载,李叔同还请朽道人陈师曾为曼殊小说配图插画,添得许多雅致。时逢陈师曾来沪,李叔同便在《太平洋报》上作专门报道,并刊出陈衡恪大幅半身照,大肆宣传。

陈师曾所绘的插图

李叔同也在该栏目上刊发自己的诗词作品《咏菊》、《题丁慕琴绘黛玉葬花图》、《赠黄二南君》以及《李叔同书例》、《李庐诗钟自序》和艺术论著《西洋画法》、《广告丛谈》等,开辟的《文艺集》、《文艺消息》、《文艺批评》、《文艺百话》等栏目,皆精彩纷呈;《广告丛谭》、《西洋画法》等新识新知更开艺术启蒙之先河。刊登的李叔同文艺作品

胡朴安在年撰文《我与弘一大师》,追述道:“朴安与弘一大师不仅同社而已,民国元年与大师同事于《太平洋报》。大师俗姓李,号叔同,精书画,擅刻印,朝夕相处,常觉其言论有飘飘出尘之致”。

新新舞台黄喃喃的新剧演出,以及李叔同在日留学时东京美术学校西洋画老师黑田清辉、东京音乐学校音乐老师上真行和日本美术团体白马会、赤瓮会等艺界动态消息亦屡被李叔同撰之于报端,介绍宣扬。许多人就是通过《太平洋报》认知了新文艺,也认知了李叔同的才情风华。

丰子恺在《我的漫画》中回忆:“我小时候,《太平洋报》上发表陈师曾的小幅简笔画《落日放船好》、《独树老夫家》等,寥寥数笔,余趣无穷,给我很深的印象,我认为这真是中国漫画的始源。”;

叶圣陶在《两法师》中写道:“我最初知道他在民国初年,那里上海有一种《太平洋报》,其艺术副刊由李先生主编,我对于所载他的书画篆刻都中意”;

姜丹书《记弘一上人》云:“太平洋报,在当时为报界后起之秀,以上人主持笔政故,形式崭新,尤重文艺,而上人书法之妙,亦赫然昭示于天下。余与上人,初为文字交,先即以报章文艺相往返,继为南社同文”;

姜丹书《记弘一上人》

陈无我在《话旧》中回忆:“不久,武昌起义,共和肇建。民元春夏间,陈英士先生等办《太平洋报》,主编叶楚伧,总理朱少屏,我也滥竽在编辑部内。那《太平洋报》特辟文艺一门,用连史纸石印单张,随报附送,那主编文艺的,原来就是李叔同先生”。

4.主编《太平洋画报》

郑逸梅在《书报话旧》中写到,“民国初年,上海《民立》、《民权》等报,都附有画刊,随报赠送,《申报》也不例外。这种画刊,是用有光线单色石印,每周赠一张,概不零售。多为人物、仕女、花卉等绘画作品,也有时事讽刺、戏剧速写、西洋风景胜迹等。”《太平洋报》亦如此。在编辑艺术广告和文艺专栏的同时,李叔同还担任附刊《太平洋画报》的主编,画报随《太平洋报》发行,不定期,或隔三差五出一期,或连天出版,用连史纸印刷,都是免费赠送读者。与其它报纸出版的附刊画报相较,李叔同主编的《太平画报》内容更倾向于艺术,以诗书画印为主;画报的编辑和版面设计非常别致,体现了李叔同艺术创新的一贯风格,其版式据内容不同而随机应变,并不类同,或立轴、或册页、或对联,颇具新意。《魏王僧墓志》、苏曼殊之《汾堤吊梦图》以及李叔同自己创作的书法和花鸟画等作品,都曾刊其上。

而《魏王僧墓志》则是李叔同珍藏的沧州刺史王僧墓志铭原刻拓本,该墓志全称《维大魏天平三年岁次丙辰二月壬申朔十三日甲申故龙骤将军谏议大夫赠假节督沧州诸军事征虏将军抢州刺史王僧墓志》,长、宽均为60厘米,志文为正书,共二十五行,每行二十五字。该碑于清道光二十二年(公元年)在河南出土,系东魏天平三年(公元年)二月刻石,侧有“沧州刺史王僧墓志铭”一行九字。原碑曾归沧县金石名家王国均、张之洞之子张权之手。后有摹刻本流传,李叔同所藏之本系原碑原拓,当为珍品,拓本左侧有李叔同所题“魏王僧墓志”“叔同藏”,钤印两方“李布衣”“息霜”,右侧则题“中华民国元年六月二日,编辑者太平洋报社,随报奉送,不取分文”。

李叔同为《太平洋报》六月一日起添印《太平洋画报》设计的广告

说到苏曼殊为叶楚伧所作之《汾堤吊梦图》,其实还得益于李叔同之助缘。据柳亚子《苏曼殊研究》中所记,那幅画是在太平洋报社三楼李叔同的宿舍里完成的,其缘起说来倒也有趣,不妨一提:

苏曼殊的《汾堤吊梦图》

“有一天楚伧不知如何趁息霜不在报社时,把曼殊骗到此房间内,关了门画成此画。但未必是完全硬骗,盖楚伧索曼殊画,曼殊恒以无静室及画具为辞,楚伧引彼至此房间内,一切都完备,且言,如嫌外人闯入,可以关门,于是曼殊无所藉口,不能不画了。”柳亚子文中所述息霜,即李叔同。此事叶楚伧自己也有诗纪事“池上人寻午梦,画中月罨孤坟。难得和尚谢客,坐残一个黄昏”及诗序:“余访午梦堂旧址后,归抵海上,曼殊适自日本来。余于《太平洋报》楼上,供养糖果,扃置一室,乃为余画《汾堤吊梦图》。及今展观,无异玮宝”。

事后,李叔同遂将此画刊于报端,同期刊出的还有李叔同自己创作的一幅以隶书笔意写成的英文《莎士比亚墓志》,时人称此两件艺术品为“双绝”。

李叔同的《沙翁墓志》

5.纠同道游艺依仁

在主笔《太平洋报》和主编《太平洋画报》的同时,李叔同还和南社诸友创办了《文美会》,年4月1日《太平洋报》之《文艺消息》上刊有一则新闻:“叶楚伧、柳亚庐、朱少屏、曾孝谷、李叔同诸氏,同发起文美会,以研究文学、美术为目的,凡品学两优,得会员介绍者,即可入会。每月雅集一次,展览会员自作之文学、美术品,传观《文美》杂志,联句,名家演讲,当筵挥毫,展览品拈阄交换等,事务所设在太平洋报社楼上编辑部内”,5月14日,文美会在三马路大新街天兴酒楼召开第一次雅集,李叔同、柳亚子、黄宾虹、曾延年、叶楚伧、朱少屏、李瑞清、陈师曾、吴昌硕等二十多人参加。李梅庵(即玉梅花庵道士)、吴昌硕当场挥毫。蒋卓如、朽道人、范彦珠、诸贞长、费公直、柳亚子、余天遂、严诗盦、黄宾虹、叶楚伧、夏笑盦、李叔同、曾存吴等13人出交换作品;李梅庵、朽道人、李叔同、曾存吴、沈筱庄等出出卖作品20余件。参考品另陈列一室,有曾存吴所藏日本文部省美术展览会之选品及日本西洋画家之画集多种,朱少屏所藏古画多种。

李叔同设计的文美会广告

4月22日,在李叔同的介绍下,昔日留日同窗好友曾孝谷亦加入南社。其时,李叔同还为南社通讯录之第三次修订本的出版,设计图案并题字。

李叔同介绍曾延年入南社

李叔同为南社设计的通讯录

5月,李叔同又与高燮、高旭、姚光、叶楚伧、胡朴安、柳亚子、姚锡钧等南社诸友,以“扶持国故,交换旧闻”为宗旨,“讨论学术,发明文艺”为内容,发起组织《国学商兑会》,并于6月30日在金山张堰正式成立。

李叔同设计的国学商兑会广告

在《太平洋报》启蒙文艺的同时,李叔同还常在望平街另一家由李怀霜、陈布雷主笔的《天铎报》上发表《诛卖国贼》《闻济南兵变慨言》《赵尔巽如何》等时论文章,发出:“国危矣!昏聩胡涂之政府无望矣!然民国者,吾民之国也。吾民既为国之主人,当急起而自为之”铿锵新声,呼唤进步,鼓吹革命。

李叔同在《天铎报》发表的时文

年五月,李叔同曾为当时倡兴新剧、后来的故宫青瓷专家陈万里撰有四字横幅一页——“鼓吹文明”,卷末有陈氏跋云:“余与辛亥壬子间创新剧进行社于故乡,颇为当时社会所推重。吴江柳亚子先生撰联祝贺,有‘剑魄花魂新剧本,龙盘虎踞旧舞台’之句,为息霜先生所书。复由息霜书赠‘鼓吹文明’四字,即此横幅也。”此四字可谓其时李叔同沪上生活的真实写照。

(三)《太平洋报》社址

1.旧纸堆中寻答案

关于《太平洋报》报社之详细地址,笔者通过查阅上海图书馆收藏的该报原件,发现在报头上只注明“总发行上海望平街”,再查阅各期,均未发现该报具体的门牌号,倒是在报头位置标有当时报社的。

为了找到报社的准确位置,笔者查阅了众多其他辅助资料,后在年3月的《申报》上找到当时《太平洋报》刊登的诸多出版通告。

为宣传即将出版的《太平洋报》,《太平洋报》社在3月8日——14日、17日、25日、27日、31日等期《申报》头版上连续刊出《太平洋报》出版的通告和再告,大肆宣传,详细介绍《太平洋报》的特色、优势和各版主要栏目,以及代理广告和报业销售和订阅等事项,并注明总发行所地址设在望平街上,又在4月1日首发当天及次日的2日在《申报》上刊发“太平洋报已出版”的广告。

笔者对《申报》以上各期通告文字内容一一仔细比对后发现,除了10日—14日广告中未注明社址外,在3月8日和9日的文告上明确社址“本报设在上海山东路即望平街黄字七号”,17日和25日注明“总发行所设在上海望平街”,27日《申报》头版又刊出了李叔同为《太平洋报》设计的“《太平洋报》四月一日出版”广告专栏,除了介绍《太平洋报》具有“英文论记,美术广告”二大特色外,还注明订阅及函购报纸的联系地址“上海望平街黄7号”。

上海望平街黄七号

另据笔者查阅《时报》所得,在年3月7日、10日、13日、17日、19日、27日、31日各期的《时报》头版显著位置,都刊登了《太平洋报》出版通告,其联系一栏,清楚写着:“本报设在上海山东路即望平街黄字七号”“上海望平街七号”,故《太平洋报》社的准确地址由此明确。

山东路即望平街黄字七号

2.寄居报社中

其时,李叔同全身心地投入于繁忙的报业工作,以文艺的手段鼓吹民主革命新思想,致力于新知、新艺之宣扬传播。为方便工作,李叔同以报馆为家,所以就常常住在山东路望平街黄字7号《太平洋报》报馆三楼他的宿舍,而并非住在西门外宁康里他与日本夫人的寓所。与李叔同共事《太平洋报》的同人有相关回忆述陈,可证其实。柳亚子《苏曼殊研究》:“《太平洋报》社的广告主任是李息霜,住报社三楼,有一房间,布置甚精,息霜善画,画具都完备”;

李叔同的报社同人陈无我在《话旧》中述道:“与李叔同闻声相思多年的我,这才和他有缘识面,可是李先生的性格与众不同,他喜欢离群索居,他独自住在报馆三层楼上一间小室里,睡觉看书编稿子都在这里面,每天除了吃饭下楼之外,简直碰不到他的影子。我偶尔有事上三层楼去,经过他的房间,那门总是关的。有一天难得发生例外,那门是虚掩着,我向内探窥,见李先生伏在案上,运笔如飞,我不敢惊动,只好过门不入”;

主笔《太平洋报》的一帮文人,闲暇之余,皆喜豪酒不羁,柳亚子在《我和言论界的因缘》中言,我“在太平洋专编文艺,替冯春航捧场,一面和曼殊、楚伧大吃其花酒,曼殊常叫的倌人是花雪南,楚伧是杨兰春,我却是张娟娟”;

孤芳《忆弘一法师》:“报馆里一班编辑,也都是南社社友。他们在编辑完了时,多向歌场酒肆征逐,或使酒骂座,或题诗品伎,不脱东林复社公子哥儿的习气。苏曼殊以一个日本和尚——曼殊好着和尚装,也厕身其中,酒肉厮混,独弘一法师孤高自持,绝不溷入,灵机早露,在那时,或已看空色相了”;杨仲璿在年第三期《潮声》上发表有《一代高僧弘一大师的生平及其功业》,文中写道“民元陈英士等创办太平洋报,辟文艺副刊一门,由大师主编。他独自住在报馆的三层楼一间小屋里,睡觉、看书、写稿都在里面”。

似此种种记忆,足以证明年主笔《太平洋报》时之李叔同,屡居望平街黄字7号《太平洋报》报馆三楼小屋之事实,并非与安居在西门外宁康里的日本夫人住在一起。其时的李叔同专注办报,不入俗流,这除了他凡事认真之性格使然外,也与他当时因家族钱庄倒闭,百万家财,倏忽荡然散尽,急需挣钱负担天津、上海两地不小家用开支之诘据生活环境不无关系。查阅当时李叔同主笔的《太平洋报》,在报上屡见刊登有《李叔同书例》的润笔广告:名刺一元,扇子一元,三四尺联二元,五尺以上联三元,横竖幅与联例同,三四尺屏四幅三元,五尺以上屏四幅六元,四幅以上者照加,余件另议,先润后墨。件交太平洋报馆广告部;在年他与好友许幻园的信函言辞中,亦直言“承惠金至感。写件本当报命,奈弟近来大窘困,凡有写件,拟一律取润,乞转前途为幸”,从中我们可以明显感受到李叔同在那个阶段经济上的窘况,只能以润笔补贴家用之不足。(四)前世今生望平街

为了明确李叔同任职《太平洋报》时的望平街黄字7号现在所处的位置,笔者开始了实地调研。

1.前世望平街

望平街在黄浦区,望平街的前身要追溯到19世纪50年代末。

年英国人在租界内建起上海医院——医院,随后又在医院建筑马路,名为庙街,其中南段俗称麦家圈,因年英国基督教传教士麦都思在此购地开设墨海书馆,并建造了家属住宅,故统称麦家圈;北段俗称望平街,是一条碎石铺面的小街。年英租界工部局将其改称为山东路,但望平街之名却一直被民间延续并用着。

百年前的望平街,在四马路(福州路)北侧与英大马路(南京路)南侧之间,与九江路(二马路)、汉口路(三马路)相交,横穿今日之福州路和南京东路,不过现在的地图上早已找不到这条望平街了,因它已更名为山东中路。

民国初期望平街各报馆旧影

按现在的地标,原来山东路望平街的地理位置应位于现在黄浦区福州路以北、南京东路以南之山东中路之一段;望平街不长,不过二百来米,与附近繁华的南京路商业街、福州路文化街相比,这里显然要清静了许多。可就是这条现在看起来不甚起眼的小马路,百年前,这里可是名闻沪上的报馆街。

辛亥革命时期,上海是革命派和孙中山同盟会会员们进行活动及发动起义的重要基地,也是传播和宣传民主思想的主要阵地,而望平街当时地处英租界,得益于租界的特殊政治荫庇,使得清政府对新思想的打压有了一个缓冲区,于是报人们纷纷聚集于以望平街为中心的十字形区域里,山东路、福州路、汉口路、九江路一带大小报馆毗连,诸多新媒体在这里应运而生。

从20世纪初起,除李叔同的《太平洋报》外,《申报》、《新闻报》、《时报》、《天铎报》、《民呼日报》、《民吁日报》、《民立报》、《民强报》、《中华民报》、《时事新报》、《大共和日报》、《民国新闻》、《神州日报》、《晶报》、《回民日报》《民声日报》、《上海画报》等大小数十家报馆先后在望平街附近择址设馆,鳞次栉比。望平街“自晨至夕,皆为之拥挤不堪”、“攒首万人”,成为上海滩最热闹的新闻集散地和信息传播中心,《太平洋报》也不例外,林立在这洋洋报馆群中。曾活跃于望平街的著名报人、李叔同在浙一师时的学生曹聚仁在《望平街的故事》中回忆:“望平街这条短短的街道,整天都活跃着,四更向尽,东方未明,街头人影幢幢,都是贩报的人,男女老幼,不下数千人。一到《申》《新》两报出版,那简直是一股洪流,掠过了望平街,向几条马路流去,此情此景,都在眼前。我们就从这条马路的脉搏,体会得朝野中外的动态呢!”近人叶仲钧在《上海鳞爪竹枝词》中如此描绘热闹的报馆街:“集中消息望平街,报馆东西栉比排。近有几家营别业,迁从他处另悬牌”。更有人将上海望平街之报业中心,与金融中心美国华尔街、政治中心英国唐宁街,并称为世界三大名街。一纸新闻十万兵,先进报纸和进步传媒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启迪民智,开通风气,在政治、经济、文化、新旧思想的社会大变革进程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作为那个时代的先行者,李叔同当然也不例外,在西风东渐的上海滩,他踩着时代的鼓点,和着社会的节拍,把握着岁月的脉搏,在短短的望平街上,留下了他长长的身影。2.今生望平街《太平洋报》在经营了半年之后,最终迫于经费困难而停刊,悄然退出了望平街,以至于我们现在仅从掌握的“望平街黄字七号”这单一信息,很难确定《太平洋报》馆的7号门牌到底在望平街的哪个具体位置。不过,我们倒是可以通过与望平街7号相邻的一些知名老字号报馆的馆址,去分析和推断出《太平洋报》馆的馆址所在。查阅老上海史料,民国初期在望平街(今山东中路)与三马路(今汉口路)交汇的十字路口,上海滩的三家主要报馆都汇集于此:西之《申报》馆,东之《新闻报》馆,南之《时报》馆。

望平街旧影,诸报馆鳞次栉比,近处是申报馆招牌、远处是时报馆塔楼

(1)《申报》馆

《申报》是年4月30日由英国人美查创办于上海,是旧中国历史最长、影响最大的一份报纸;年为买办席子佩收购;年转让给史量才,随后将原有两层砖木结构老楼拆除重建,年10月,建筑面积平方米的五层钢筋混凝土报业大厦落成使用;年5月28日,上海市委机关报《解放日报》创刊,此楼便归《解放日报》社使用。

笔者在现场调查时看到,当年的《申报》馆建筑现在还依旧保存完好,只不过底楼已是一家新旺茶餐厅。因《申报》馆地处汉口路和望平街的转角处,故往日望平街-号的《申报》馆门牌号,已分别被现在的山东中路号和汉口路号取而代之。据茶餐厅老板说,不久,餐厅也将搬出至对面的黄浦市民健身中心大厦,此处将另有他用。

清末时的申报馆民国重建后的申报馆现在申报馆申报馆底楼成了新旺茶餐厅

(2)不同门牌编法

说到老上海的门牌号,其实并非如我们一般想象的那样都是统一由南到北、从东向西号数逐渐递增的,而是随租界管辖区域之不同,门牌号的编法也多有不同。

比如法租界的编法是从南到北牌号逐渐由大到小,而英租界的编法则是由南向北牌号依次从小到大,《太平洋报》所在的望平街当时属英租界,按照门牌号南北向从小到大的编法来推算,《太平洋报》馆所在的望平街黄字7号,就应该在望平街号《申报》馆再往南不远处吧。而《申报》馆往南最有名的报馆当属《时报》馆了。

(3)《时报》馆

《时报》创办于年6月12日,是戊戌变法后维新派在国内的第一份报纸,康有为的弟子狄葆贤任经理,梁启超参与策划,罗普和陈景韩出任主笔,内容多革新反清,体例均有创新特色。

《时报》馆初址位于《申报》馆之南,在望平街与福州路的交叉路口,我们从《太平洋报》同时期之年4月《时报》头版所署地址可知,《时报》馆址“开设在上海四马路望平街口”,也就是说《时报》馆所在位置是望平街的南端起始点。

那么,《太平洋报》馆址必定是在《时报》馆与《申报》馆之间。而我们若能进一步获得《时报》馆在望平街的门牌号,那就能对《太平洋报》馆址进行更精确的定位。

为此笔者查阅了《时报》创办后的十多年不同时间段各期报纸,希望从中找出《时报》馆址在望平街的准确门牌号,从创办之初年所署的“本报开设上海四马路”,到年的“本馆开设上海四马路门牌辰字号,德律风号”,再到“本馆开设上海四马路望平街口”“本报开设上海福州路山东路转角,电报挂号,电话”,都没找到报馆的具体门牌号,直至最后在年12月20日的报纸上找到清晰所写的“本馆开设上海望平街第六号,电话号”完整门牌号,从而掌握了《时报》馆与《太平洋报》馆间彼此门牌仅一号之隔之重要信息。

由此,我们再去深入分析,按照一般门牌号之排序规律不外乎有两种,一种是路之两侧各以单双号分别排列,若如此,那么6号的《时报》馆和7号的《太平洋报》馆应该是隔着马路两两相对;另一种是按照自然数依次序排列,这样的话《时报》馆和《太平洋报》馆就是彼此相邻了。

那么,如何来确定当时所采用的到底是哪一种门牌排列法呢?我们不妨从《申报》馆的门牌号着手去解开这个谜。查阅年《申报》,可以在头版报头位置找到其详细馆址“本馆开设上海望平街第一百五十八、九两号,电话九十五号”,由此可以知道当时望平街门牌号系按自然数依次排列之事实。

故可以断定,望平街7号的《太平洋报》馆的准确位置应在望平街6号《时报》馆之北侧并与之相邻。

年,《时报》因报业扩张之需要,狄葆贤在原址拆旧新建三层报馆大楼。新楼占地平方米,建筑面积平方米,钢筋混凝土结构,底层有欧式拱券门和古希腊爱奥尼克柱式装饰,东、南两立面均为西洋风格,上部有巴洛克式山花装饰。在三层顶部辟有屋顶花园,莳花弄草,可供游息。东南转角大门处矗立中国传统风格的七层八角形塔楼,通高26米,飞檐翘角,而门洞为欧式拱券装饰,塔身周围挑出阳台,可登高赏景,整幢建筑中西合璧,是当时沪上一道奇特之风景。

早期《时报》馆年在原址重建《时报》馆新楼

新大楼落成时,孙中山为《时报》馆题字“宣传文化”,蔡元培题“日日新又日新”;年,郎静山等人在报馆大楼内成立了我国南方第一个摄影团体“华社”;年,《时报》迁至浙江路小花园处,原报馆塔楼建筑由大东书局使用,但上海市民仍习惯将其称之为“时报馆”,

新中国成立后,这里又成为外文和美术书刊的销售处。因《时报》馆位于望平街和福州路之交汇口,故当时的《时报》除了望平街第6号外亦有福州路号牌号。

年因城市建设,原《时报》馆塔楼建筑被拆,在原地建成坐落于福州路的现门牌号为号之百腾大厦,所以,现在与福州路号杏花楼总店隔路相对的百腾大厦就是当年的《时报》馆旧址。

年,高盛以1.亿美元的价格收购百腾大厦,并于年更名为高腾大厦;年9月,腾飞中国商业地产基金正式宣布收购高腾大厦,遂又改名为腾飞浦汇大厦。也就是说当年望平街第6号的《时报》馆,现在已是福州路号的腾飞浦汇大厦。

(五)小结

经过如上调研、考证和梳理,我们可以确定,当时与《时报》馆一号之隔的望平街7号《太平洋报》馆,其位置应该就在现在的福州路号腾飞浦汇大厦地块。当年的望平街黄字7号《太平洋报》馆三楼,如今的黄浦区福州路号腾飞浦汇大厦所在之址,李叔同曾在这里,在他沪上第五处居所的小屋里,演绎了他生命历程中又一段春满华枝的精彩。今天,望平街之报业盛势早如往事烟云随风散去,《太平洋报》馆也已落花成泥,在人们的视线中淡出了整整一个多世纪。唯有当年与《太平洋报》馆、《时报》馆相邻的《申报》馆旧址依旧默默屹立着,笑看着人间百年沧桑,只不过那曾经穿梭过无数文人墨客的报馆门厅,现已成了新旺茶餐厅食客们闻香释馋的尽兴之地,行色匆匆的路人再也闻不到随风袭来的那阵阵纸墨书香了。但愿茶餐厅搬出后的《申报》馆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家报馆博物馆,去再续上海滩曾经的书香。

来源丨李叔同弘一大师资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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