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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约翰在上午10点时睁开眼睛。他本应该8点起床上班。他下意识的咒骂一句他的管家机器人，随即就看见那个可怜的家伙躺在床边的地板上抽搐着纤细的脖子。好吧，大概是这个玩意儿本月第三次因为太敬业而被迷迷糊糊的自己摔坏了，但这得怪它自个儿不是吗？它居然不聪明到分辨不出一个宿醉的人被吵醒时会发多大脾气，这在人类的上下级关系里足够彻彻底底粉身碎骨了。然而这样的联想并没有什么意义，对圣约翰来说，它只是一坨铁疙瘩，并没有自哀自怨的资格。圣约翰立起的上身重新跌回被褥之中，他看着窗外准时升到指定位置的太阳，City.S的太阳被设定为霓虹灯紫，这是源象（源象：现今最强大的人工智能“源象”，所创造的“新幕”是处于统治地位虚拟世界。）决定的，据说是可以提升这个壳中城市特色的举措。天空瑰丽又阴郁，现在正滚动一行通知字幕：“下午4点开始将有12小时的降雨，请居民们妥善处理行程……”“上帝，救救我。”圣约翰嘟囔出每天例行的祷词。他不信教，但当源象制造的仿生人与人类混居合法后，他每天都会说这样一句。他大概需要一种身为神选世界主宰物种的具现化的骄傲。旧物种的骄傲，就是对新物种的憎恨。“嘿，老爸。”客厅传来玛丽亚的声音，“您现在准备出发的话，大概只会迟到三个小时。我想彼得先生不会对一个快退休的人太严格。”“当然应该多关照我，我可是奉献了我所有的青春。”圣约翰抹了一把额头，好像汗珠是可以被抹出来似的，“你瞧，玛丽亚，我的头痛病好像又犯了，我为啥不能休息一天？老样子，我待会儿去找一趟犹氏，开一张病假条。”圣约翰在义体包装厂工作，工作内容是和几百个同样的工人坐成一排，当包装盒经过他面前，他会在上面盖一个印戳。这种活在别的地方都是由机器完成，可是什么时代都有人喜欢手工制品，只要这么一个戳，彼得先生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客户他们的包装更加高大上。圣约翰有理由相信他们这些工人的重要性，否则请假就不该非要病假条。客厅里沉默一阵子，玛丽亚笑声里刺耳的早已料到和无可奈何：“老爸，幸好你的上司不是仿生人或者机器。”“哈哈，它们还没有那么伟大和无所不能！”圣约翰大声叫嚷，仿佛要说服能听见的每一个人。身为完全原装的人类，他抱持着极端的优越感。要是彼得是一个仿生人，自己绝不会为他干活，当然彼得也做了不少身体改造，不纯粹了，所以自己并不需要付出多少敬畏。这个时代和圣约翰，对彼此恐怕都是灾难。圣约翰喘口气：“亲爱的，今天做小甜饼吧，我想晚上回来吃！”他一直等到女儿答应才慢吞吞的拾捯好自己，出门去见该死的犹医生。当他出了门，他发现自家同样该死的仿生草皮又一次出了问题，正在疯狂生长，而他的邻居正蹲在他的仿生草管理机旁边努力地拧紧机器坏掉的螺栓，脖子上明晃晃的仿生人项圈因汗水而闪着光。圣约翰当场骂了句娘。是的，他无数次和朋友讥笑过那耻辱证明一样的项圈，但是他死都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和这些项圈仅仅一院之隔——他没有钱搬到理想的街区，就像他也没钱买原生的草籽铺满院子——所有的仿生货，都不是好东西。“亚伯！”他朝他的邻居大吼，“你在干什么？！”“嗨，圣约翰先生。”仿生人好不容易拧完最后一下，草坪终于停止变成热带雨林，他抹了抹汗，“您的草坪坏掉了，还是那颗螺栓的问题，不及时修好您的房子又会被盖进去的。”“你、以、为、你、是、谁？！”圣约翰觉得自己不会听错，这个仿生人一定在讽刺他的拮据，恐怕这个家伙冒着被疯草卷成木乃伊的风险帮他修机器，就是为了当面趾高气昂的讽刺他！“你今天在我的院子动我的草皮，明天是不是要进屋动我的中控，后天是不是就要上我的ID动我的账户了？！告诉你亚伯，不要以为假惺惺的装出热心的样子，你们就像人了！人类的品格你们永远都学不会！我们懂得边界，知道永远都不该触犯别人的领域！别人的事永远和我们无关，我们只会盯着自己！”说罢他威严昂着头颅，恩赐一般对亚伯吩咐：“不过既然你这么闲不住，就接着把我家的草坪整理干净吧，反正玛丽亚在家里，别想耍什么花招！”他看着他的仿生人邻居目瞪口呆点了头，便愉快起来，潇洒的大跨步离开。犹氏诊所是一家彻彻底底的仿生人诊所。从里到外透着让圣约翰耻笑的高效和谨慎。圣约翰讨厌这里，但是又喜欢极了仿生人护士看到自己出现时，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头疼。他有办法在这里得到方便，顺便还可以叫这群讨厌的家伙发愁，那干嘛不来呢？“嗨，婉。”圣约翰趴在前台桌上，露出油腻的笑容，“让我见犹。”婉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处理连着她头颅的无数根管子为她带来的信息。直到圣约翰不耐烦的捶了桌子，她才关闭了数据流。“圣约翰先生，我应该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看病需要预约。”“别跟我来这套！天天规定啊，流程啊，那些都是死的东西。你们的犹医生可是欠着我的人情呢！”圣约翰的自信来自以往数次的得逞，他凑近婉用一种煽动的语气，“亲爱的，相信我，你们想被称之为人，就必须懂一点人情世故，人类社会就是利益和关系在决定秩序，确实非常复杂，你们半成品的脑袋瓜子恐怕难以理解，但要是总不识趣，就应该把这身人皮扒了，安分的当一个铁皮盒子！”圣约翰现在的表情，即使是婉这样的仿生人看到，也会产生生理的不适，她看向圣约翰的眼神犹如审视一片霉烂的菜叶子。半晌她冷漠地回答：“犹医生出诊了。他的一位病人义体出现了连接障碍，很棘手。大概下午四点才能回诊所。”“X的，又是义体！现在的人都有毛病！好好的身子干嘛非要瞎折腾？！”圣约翰重重拍打桌子，路过的半机械人惊恶的瞥过来镭射视线。“大概替换更优秀的部件，是生物自然的进化本能吧。”婉缓缓地说。“我5点再来，必须让他给我看病！”圣约翰恶作剧的咧嘴。“犹医生5点下班。”婉眉毛皱起。圣约翰无辜的摊开手：“身为社会的一份子就是应该敬业，让他加班喽～”

现在刚刚中午，该怎样打发时间呢？圣约翰想到了“蚁穴电影”。

这个年代，大脑直连网络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终端，群聚的娱乐变得非常可笑，但是新幕（新幕：由现今最强大的人工智能“源象”，所创造的处于统治地位的虚拟世界。）昂贵，蚁穴（蚁穴：除源象以外的超级电脑创造的世界统称。新幕昂贵底层人民难以接触，会在蚁穴享受低配版。）不稳定，“蚁穴电影”这种廉价而风险小的娱乐悄悄聚集起受众。它衍生自虚拟体验项目，将二十一世纪流行的电影虚拟现实化供观众组团体验。有意思的是仿生人有时对它的兴趣甚至超过能更加为所欲为的虚拟世界，似乎通过这个，他们就和古人类，拥有了更直接的连结。

圣约翰最近对此有些沉迷。因为通过它，他可以近距离接触许许多多虽然存在于过去，却很完整的，原生的美好肉体。他存活的世界，肉体被轻视到一个最低微的角落，他的本能无时不在叫嚣，这样不对。他走进蚁穴电影院夸张到有些哗众取宠的大门，看着墙上无数小灯管组成的绚丽闪烁的海报。下一场开始还需要一段时间，影院里设有餐吧，圣约翰决定先吃点东西，然而最终他买了一大杯调制酒，这果然还是他的挚爱。他举着杯子环视坐席，非常不巧并没有空位，正当圣约翰烦躁起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先生，坐我旁边吧，这里没人。”圣约翰回头一看，险些又一次爆粗口——叫他的这个……这个东西，看起来就是一个泡在椭圆容器中的大脑，容器外层有像章鱼一样的机械臂，正和善的拉出椅子。“你是个什么东西！”尽管身体改造十分普遍，能让圣约翰恶心到这种程度的还真不算多。这颗大脑并没有生气：“我是个仿生人，先生。”圣约翰确实看见了它触手上绑着的项圈，“只不过我放弃了拥有躯体……我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但是不介意的话请坐吧，我没有危害。”圣约翰很介意，非常介意。但他也不想站着喝完他的酒，于是他坐下了，尽量远离那坨东西，举杯一下就喝掉酒杯里的三分之二。City.S里的人类居民一般都会改造消化系统，像圣约翰这样坚持原装的十分稀少，所以商品酒的浓度设定较高，加上圣约翰前一天宿醉，这下就已经醉意盎然了，他打了个酒嗝。“您也是来看《末日狂花》的，您喜欢露娜吗？”他听见旁边那玩意儿跟他搭话，这会儿他心情好，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我非常喜欢露娜的表演，虽然她是反派，但她表现出的力量令人震撼，这份存在感将会永远留存，无论未来会怎样。”这颗大脑十分热情，他的语气柔和有礼，并不会让人反感。喝醉的人通常愿意交流，圣约翰撇撇嘴：“我只喜欢她的胸、腿、屁股。”大脑发出一声轻笑，这足以让圣约翰怒目而视：“你竟敢嘲笑我？！你有意见吗？！”“对不起先生，是我的错。我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执着于肉体。”大脑的声音变得认真又正经，“您的想法是您的权利，我应当尊重，请让我请您吃点什么表示歉意好吗？”大脑的得体回应无端令圣约翰憋闷，他更大声的训斥：“没想到？人类的爱只会奉献给美好的肉体，这是本能！你们仿生人哭着喊着想拥有肉身，而你却只要一颗大脑，你连仿生人都不配，你就是个仿生怪物！”餐吧里一下子安静了，无数目光扫过来。“先生，请冷静。”即使这样被侮辱，这颗大脑还是谦和淡定，“我得说，我确实有过拥有美好肉体的机会，甚至怎样的完美躯壳我都可以定制。可是我觉得这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存在的方式不止一种，我希望爱我的人是因为我的灵魂，所以我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外在。这么做了之后，我反而觉得我自由了。”“哈哈！”圣约翰好像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他啐了一口，“呸！谁会愿意睡你高贵的合成灵魂！”周围响起吸气声，大脑小声的说了一句：“神啊……”圣约翰酒气上脑，越发来劲了，他一只脚蹬上座椅，摇摇晃晃的叫嚷：“神？是我们人类创造了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就是你的神！”背上被重重拍了一下，圣约翰回头，一个半机械化的警卫站在他身后，狰狞的机械臂拽着他的领子：“先生，你在闹事，请你离开。”圣约翰踉跄的走在街道上，街道永远阴暗，霓虹灯牌层层叠叠，光影迷幻而颓唐。他头痛欲裂，在心里嘀咕着绝对不能再在宿醉第二天喝酒。他眩晕想要呕吐，走到一个街角再也走不动了，就靠着墙角坐下。他听见歌声。一个仿生人少年在他旁边轻柔地歌唱，似乎是街头艺人。哦天啊，这歌声真该死的好听！圣约翰发现这仿生小子的声线居然能让自己的脑袋舒服很多。“今天最后一首了。唱完就回家。”圣约翰听见少年在跟谁联络，声音已经有些小小的沙哑。他觉得不行，他还想继续用少年的歌声缓解头痛呢。圣约翰摸出几个零钱丢给少年，他感觉到少年在打量自己，随后眼神流露关切。少年一曲之后果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卖力地唱着。街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圣约翰有些得意，瞧，他才花了几个钱，就听了场不错的演唱会！过了很久，少年嗓音里的沙哑已经十分明显，圣约翰头痛倒是好了很多，以至于他可以像个高高在上的老爷一样用手指打着拍子。少年又一曲终了，突然小心的问圣约翰：“先生，您好些了吗？”声音断续，是一直勉强歌唱造成的损伤。圣约翰扭头看他，少年尴尬的说：“我本来想唱到您离开，可是……我实在唱不动了，抱歉……”“你当然应该唱到我离开！”只要让圣约翰尝到甜头，他一定不会见好就收，这是他的人生哲学，“你瞧我给你的钱，可是要比别人多一倍呢！”“可是……可是……我的嗓子已经……”少年惊讶极了，不知所措。“你的嗓子？你的嗓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头不痛了，醉意又涌上来，圣约翰嗝儿了一声开始胡搅蛮缠，“你不是卖唱吗？为什么不换一个更耐用的嗓子？还有没有职业操守了？！唱歌为生的仿生人，哈哈……你不就是个人型点唱机吗？怎么还没有上世纪的MP3好用？！”少年哭了出来，周围站了几个围观的路人。也许是常年阴暗的天空；也许是仿生人分泌的咸涩的泪水；也许是周围人身上义体磨擦出的咯吱声；或者是体内的酒精和之前被赶出影院的憋屈，圣约翰突然疯狂了，他伸出手要拉扯少年，逼他把自己的钱还回来。这种举动没有理智，没有道理，破坏文明在任何时期的规则，他只是遵从本能——当众欺负一个仿生人，让他爆发出原始的欢愉，脑海里炸裂混乱的烟花：是啊，就像那颗大脑所说的，永恒的只会是强大不可忽视的力量、不输给任何未来的存在感。我们，我们才是征服一切的万物之灵。我们是神选的主宰……一只大手拽住他的领子，他看见一个仿生人壮汉愤怒的脸孔，然后一个拳头重重击中他的面部。他听见周围，有仿生人也有人类，他们发出喝彩声。他在喝彩声中倒在地面上，雨滴噼啪砸下来。啊哈，四点了。圣约翰醒来时窗外雨声潺潺。他觉得睡了很久，却没有做哪怕一个梦。他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犹医生在床边坐着，正在喝咖啡，还吃着小甜饼。“啊，太好了，看来你没事儿。”犹医生咽下嘴里的小甜饼，开心的说。“你怎么在这儿！”圣约翰嚷道，又看向犹医生香甜的宵夜，“那是玛丽亚为我做的！”“哦！玛丽亚小姐拿给我吃了，手艺真不错。”犹医生喝了口咖啡，“你很准时圣约翰先生，5点准点被人送到我们诊所。我替你处理了伤口，就把你送回家来了。”圣约翰这才注意到鼻子的钝痛，他痛苦的攒起五官，大声叫骂：“那个该——死的仿生人！他竟敢！他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我的想法和你相反。”犹医生搓着指尖的甜饼碎屑，“我认为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啥？”犹医生慈爱地笑着。“我们真的应该感谢你这样的人，圣约翰先生。当一个群体中个体足够优秀，他们就会趋于满足，而当一个群体中存在着混蛋，他们则会向往进化。”“择优而选，这是大自然的规律。生物总是倾向于更优秀的同伴和后代，于是优秀的代替低劣的，低劣的逐渐消亡，进化，从而完成。就如同玛丽亚小姐将小甜饼给了我，而不是给你留着。”犹医生把最后的小甜饼浮夸的塞进嘴里，他拨弄着自己的仿生人项圈，“我相信，不久的将来，这个现在看着很丑陋的东西，会成为尊贵的象征。”他凑近圣约翰，压低声音怪诞的窃笑，“你说那个时候会不会有各种各样奢华的款式，漂亮到你也想时刻戴着一条？”“啊？什么？”圣约翰完全懵圈了，“你说的什么意思啊？？”犹医生起身为他拉上窗帘。“没什么，亲爱的圣约翰。晚安。”文章配图来源于网络，侵删未来是这个样子的吗？”黑吉金色的眸子骨碌了一圈。“我的主人说非常有可能！”柴犬还在像个大学者一样挺着胸。“可是我说你和白吉‘不可能’，不是说那些固有的界限啦~”黑吉懒洋洋伸展了一下脖子，“我是说他那种泰山崩于前都不会眨眼的高高在上的家伙，但凡清醒都不会有那些凡俗的感情的~”“才不是呢！”这只柴犬急吼吼的站起来嚷嚷：“刚才你舔他的时候，他明明就很害羞！”黑吉在这一瞬间金瞳扩散，伴随而生的还有身后白吉骤然起身的悉索声音。身后那一团温暖在静默之后跃出围墙外，黑吉明明没有回头，却感知得到树枝的震颤。柴犬嗷了一声叼起肉骨头追出院子。笼子里缩成一团的麻雀丧眉丧眼的呸了一声：“白痴！”黑吉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和这只柴犬说话。黑吉发现这只柴犬还蛮可爱的。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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